一生大笑能几回,斗酒相逢须醉倒。

【许墨】海内西经·昆仑篇·终 01

附:恋与产出目录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01

他坐在后稷墓前,搭了个小桌,一杯复一杯地斟酒,回忆着千年过往,向老友诉说着他在人间历经的故事。

“我知道答案了——南渊连着人界。掉进南渊,不知道需要多久才会转世成人,但我确实在人间走了一遭。

“我遇到了一个小公主,她很淘气,也很勇敢。

“我爱上了她,她也爱我,可我们没能好好在一起。最后,她为了我在宫墙上拔剑自刎。

“我把她带回昆仑,请当年复活了天神窫窳的巫师神医们救她。才知道,她原是颗琅玕果。美树如美人,还真让你说中了。”


他坠下南渊,因那里连着人界,故而作为天神的灵力被隐藏,与灵力相伴相生的记忆也随之隐去。后来被带回昆仑,因本就是天神之体,重新修炼灵力就十分容易,但终不及过去。

直到那日,她自刎使他深受刺激,他要去看她却被绳索缚住,狂躁中身体里潜藏长年的灵气汩汩显现。他挣脱束缚,看到她半身是血的样子瞬间两眼猩红,抄起那把剑,没给那些黑衣人留下全尸。


他抱着她飞往昆仑,云雾弥漫间,眼里溢出咸湿。侧脸贴上她的额头,轻轻摩挲:“是谁手肘上药都嫌疼,自刎不疼吗?不是怕疼吗,现在怎么不怕了?

“我的小公主长大了,怎么还是个傻姑娘呢。”


她的一腔孤勇,一半给了家国,一半给了他。给她家国,她是无上尊荣的复国长公主;而给了他,她已是冷尸亡魂。

可知刎颈之痛,亦令他生出剜心断脉之痛。


巫师们说,需要不死药救她。不死药不可私炼,当年昆仑只有寥寥几颗,如今已不知在何处。但许墨体内的这颗,可以取出给她,只不过。

“只不过什么。”

巫师有点犹疑地开口:“这是逆天改命。”

“她也是昆仑灵物,何出此言?”

巫师叹气:“当年窫窳是天神之体,而她不过是琅玕果,灵气本就稀薄,且在下界多年,其实已然与人无异。公子本就天罚加身,再有此番逆天改命,天罚加重却无不死药护体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
他把不死药给了她。他也有他的义无反顾。

去受天罚的路上路过南渊,冲开明兽招手:“好久不见,小南。”

开明兽九双眼都怔怔地望着他,缓缓向他走来。他蹲下身,摸着它的头道:“你知道是我,对吧。我回来了。

开明兽贴近他,绕着他走了两圈。他手背抵在唇上,笑道:“想我了?”

小南望着他,面上竟有了一丝伤悲。他开口安慰:“虽然以后见不着面了,但你记着我,我很开心。日后我不在,你也要这样乖巧。”

转身,冲抹眼泪的阿凤阿凰道:“养育之恩,决计不忘。”

“公子!”阿凤阿凰齐声叫住他。

“嗯?”他淡然报以微笑。

“日后公子不在的日子,我们也会将西高台打扫干净。”

“好,辛苦你们了。”

最后,他交代道:“她被救回后,就把她留在西高台吧。那里风景好,她会喜欢的。”


天罚刑重,他浑身带血,摇摇晃晃地去了后稷之葬,将这里围起方圆一里的结界。饮酒笑道:“你给我的不死药还真不错,虽现已不在我身,但残留的药效仍为我驱赶了死气。这么重的天罚,不过是让我沉睡。”

结界外的动静他都知道,只听哭声传来:“许墨,你出来!”

他一惊,转而欣慰。不论如何,她活着。


她醒来,作为琅玕果的记忆慢慢充斥她的脑海。天神公子墨坠下南渊的那日,西高台琅玕树的珠玉落了满地,她就是其中一颗。顺着西高台滚下台阶,经了百年风吹雨淋,滚到了南渊崖边,又在悬崖上展览千年。后稷公子临终前曾来了南渊,将她拾起,叹气。

“阿墨,你素来喜爱琅玕树,这果子竟在南渊望你千年。或许,它想陪着你。”

她被后稷投入南渊。而他说得没错,她一路追至崖边,的确是思慕那缀玉腰间的逍遥天神。

她回到西高台,从阿凤阿凰那里得知了一切。他受了天罚,不会死,但会陷入无尽的沉睡。得知他去了后稷之葬,她跑去找他,却被结界拦在外面。

她心惧而无力地哭了起来,害怕真的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,连他最后一句话也听不到。喊“许墨,你出来”喊得声嘶力竭,也没见他人影。

她跪倒在地,胸口钝痛不已:“你能听到,为什么不回答我?你尚未沉睡,为什么不见我?我会哭,我也会哭,我不再嘴硬了。”


结界里,许墨端着酒杯的手微颤,却看着前方,淡淡道:“你看,她是不是很淘气。”

只听她继续说着:“我知道东胡亡国是必然,我知道你是将受天罚才离我而去。你利用我是真的,爱我也是真的,都是真的。而我恨你,也是真的咳、咳咳……”她一边抽泣一边说话,不慎呛到了,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
他知道不会有太大事,淡笑着抿了口酒:“你说,她是不是很傻。急什么,把自己呛成这样。”

“我恨你,恨你两次搅了我的婚事,却不赔我一段好姻缘。我知道你离开我是因为将受天罚,可你为什么悄无声息离开,为什么宁可我误会你也不和我好好告别?”她絮絮叨叨着这些年对他的种种不满,哭得有些脱力,最后吼出一句,“许墨,我恨死你了……你出来!”


救出阿凤阿凰后,他可以回昆仑;帮她安顿好弟弟后,也可以回来;东胡复了国,他仍旧可以早些回来。可他始终心里绷着弦,放不下她。每每告诉自己下次不能这样,但真到了下次,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
他带着无尽的问题去接近她,得出了答案,却始终没有认清。待认清时,已太难挽回。但老天待他不薄,虽有遗憾,总也让他好好爱了一个人。


“我不想放手,但我就将沉睡了。我知道她也是放不下的性子,若见到我,想必此后都会守着这沉睡驱壳。可我不想,我希望我留给她的,是我的鲜活。”他忽然仰倒在地,右手遮在眼上,声音里满是虚弱与疲惫,“从我醉酒坠南渊,带回那棵琅玕树至今,过了多少个千年了。一朝酒醉,千年情醉。见与不见……又何妨之?”



评论
热度 ( 4 )

© 青陆予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