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生大笑能几回,斗酒相逢须醉倒。

【李泽言】相思三阙2

02

 

谷雨时节的江州,游云依斐,雨意清濛,烟笼长堤。 

 

昨夜梦里听雨声,今朝院外花柳色新,她便按捺不住要出去了。奈何风寒刚好,一疾初愈,父亲决计不许她出去。但听说今日有贵客要来,府里大半人都在为迎客忙里忙外,便心生一计。 

 

 安顿好贴身丫鬟守在自己闺房外,以她风寒刚好还需休息为由打发旁人。自己穿了下人服饰溜出府。抱着笔墨颜料等用具走到长堤小亭,已然累得不行。

 

她为掩饰身份就没穿厚披风,身上的衣服又薄,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,却在心里冷哼:“城西画坊那堆子人太不识货,我临摹的画竟说我乱涂一气。既然挑衅我,那我偏要自己画个雨后春烟图给他们瞧瞧!” 

 

她向来执拗较真。自幼学画,如何能忍这般说道。少顷便把用具在石桌上布好,开始作画。这时节薄寒依旧,她又穿得单薄,时不时咳嗽两声。 

 

待画完搁笔,半日光景已过。若今日晴好,此时当日薄西山。而雨日云厚,天色更暗。利索地收拾好东西,准备回府。 

 

不能走正门,只能从偏门进。想到晚膳时间快到,担心母亲来看她,心里着急便抄小路回家。

 

 尽管见了刀光剑影,但她从未后悔这小路之选——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,她这样想。风牵起她的发丝,抬头看到的是他下颌的轮廓,以及飞扬的墨发。 

 

他放下她,看着她微红的脸颊,微微别过头道:“没事了。”

 

 “谢、谢谢。”她已然语无伦次。自己活了十五年,除了小时候被父亲抱过,还是第一次被别的男子抱。陌生又强大的男性气息漫进口鼻,让她心里的小鹿受惊,开始窜跳。 

 

刚刚走在路上有好几人窜出来,欲劫色。她大叫往前跑,对方在后面追,倏忽间看到人影。那是个身材颀长衣饰华贵的俊美男子,直觉告诉自己他不是坏人,便求救。他看到那些人皱了皱眉,眼里露出锋利的寒意,把她抱起飞身到身后不远处的八角亭上,让她在那儿站好。她动也不敢动,只捂着嘴看着他从一人斗几人再到有很多人来帮他。

 

 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,血腥味让她有点作呕,便闭目不看,死死咬着下唇,肩膀颤抖不已。回过神时已回到他怀中,腾空而起,落回地上。 

 

刚刚来帮他的人都不见了,傍晚远处几声鸟叫,反显得此处静谧。想起刚刚他在她耳边说的“不要怕”,她的心跳变得很快,很响,似乎能吵到身旁的他。

 

 他问:“怕了?” 她咬唇,点头又摇头。

 

那人轻笑,从怀里掏出一物,递给她道:“刚刚从姑娘怀里掉出来的,在下正好接到。如今奉还。” 

 

她接过,又说了谢谢。还想说什么,他却做了噤声的手势:“不要多问,切勿对外人言。”

 

“外人?”

 

“除你我之外的人。”

 

她似懂非懂,乖乖点头,腿还有点发颤。但都没躲过他眼睛。

 

 “天色晚了,这周边不安全,我送姑娘回去。” 

 

她倾身一礼:“……谢谢。” 

很懂礼数的姑娘——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。

 

这些人本是冲着他来的。此处远离庙堂,政敌的手段无非那么些,自己早有准备。本想自己做诱饵,没想被这姑娘抢了先。大家闺秀?抱着她时衣服质感很一般……有趣。看来还有什么东西,虽不起眼却值得推敲。

 

待走到灯火明处,他突然道:“你是江州知府府里的人?”

 

她步子一顿,想起自己的打扮,随即清楚了几分。不语,默认。 

 

耳上坠着的白玉珰随步摇晃,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,接着道:“听说知府小姐大病初愈,还不便见人。” 

 

她心里一紧,答:“是。”

 

“听说小姐善作画,常去城西画坊与人斗画。”

 

“是。”

 

“那便请你代为传话——”那人停步,沉吟片刻道,“我看了知府小姐的画作,觉得工笔甚好。还请小姐身体康健后,作画一幅寄来我府上。”

 

“……好。”

 

听到她的回答,那人又轻笑几声。她反倒有点郁闷,有什么好笑的?

 

看着没多久,却已走到了府院偏门口。她忍不住问道:“你府邸何处?”

 

天已全黑了,夜色同灯火撞在一起,在他眼里漾开。三分街衢烛花,七分倒映着她。

 

“问知府便知。”

 

见他转身欲走,她有点鬼使神差地问:“你就是今日的贵客?”

 

他敛了敛神色道,故作一本正经:“贵客登门,不来接待竟偷跑出府,该当何罪?”

 

不料一句话她脾气倒上来了:“你干嘛故意绷着脸出言吓我?”

 

“吓你是为了让你不要随便偷溜出府。”继而又像在思索什么自言自语,声音极低:“出府也……无可厚非了,反正都会遇见。”

 

他转身走了。

 

她听到了。都会遇见?府里下人那么多,他怎么知道会遇见我?难道……他知道了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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